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莲中来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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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鞑子撤军了,小霸王回来了,白沙堡上下一片沸腾。

    朝霞如海,旭日东升。

    殷南天率众站在高大的城门前,望着前方金色的曙光里,缓缓走出三个年轻的剑客。他上前激动的拍了拍儿子的肩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节操什么的丢就丢了,反正你也没有......”

    殷梅雪:“......”合着这帮人都以为自己是卖身求和了。

    林正玄笑道:“殷伯伯,梅雪他没事。”

    燕不离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烙着黑鹰纹的羊皮纸,递过去道:“殷伯伯,这是巴勒孟甘以达靼王室名义签下的承诺,保证血潮十年内不再来犯。但他希望您能允许鞑琮家族安全离开塞北。”

    殷南天难以置信的接过来,翻开之后才惊异的道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这种程度的议和几乎等同于降书了,他儿子有这么厉害吗?一夜之间就把对方睡服了?

    殷梅雪露出一口白牙:“正玄给巴勒孟甘吃了‘十年诀’,逼着他签了这份协议。以后达靼每年都会派使者来白沙堡取解药,连续十年才能解毒。”

    “十年诀?!千金坊的独门秘药?”殷南天看向林正玄,“你手中竟然还有此等奇毒?”

    “江湖上千金难求的东西,我哪儿买得起啊?”林正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,“只是刚好这两天没洗澡,现场做了个假的......”

    殷南天:“......”

    燕不离一阵恶寒:“幸好十年决本是慢性药,在体内根本验不出毒性,不到毒发之日也没有症状,所以才诓过了巴勒孟甘。”

    殷南天摇了摇头道:“那位达靼王子身经百战,应当不会被这样的小把戏糊弄,估计他知道是假药。”

    “啊?那他为什么还会答应?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,老达靼王突然病危,征战在外的几个王子都在火速回师。塞南的血潮已经退了,巴勒孟甘更不可能滞留在这里,所以才会痛快的撤兵。”殷南天笑道,“达靼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,几年之内确实无暇东顾。”

    三个臭皮匠互视一眼,皆有些颓然。

    妈的,还以为当了回民族英雄,没想到是走了狗屎运,还给人家搭了个顺坡台阶。

    “不管怎样,两位贤侄冒险救回吾儿,这份恩情老夫记下了,以后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就是。”殷堡主心情格外舒畅,高声呼道,“此战为塞北换来十年安定,又铲除了鞑琮家这一毒瘤,实在该当庆贺一番!”

    “好哇!大伙儿热闹热闹!”周围一群江湖人举手称赞、热烈响应。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有酒喝就够了!

    林正玄一步跨出,拱手道:“殷伯伯,小侄现在就有个请求。”

    “林贤侄不必客气,有话直说便是。”

    林正玄跪下道:“请您将梅雪嫁给我。”

    “啥?!”殷南天以为自己的耳朵被一阵风强|奸了,脑子里嗡嗡作响,“你再说一遍?”

    “我与梅雪情投意合,只是从前未想过昭然于世,直到昨日历经险关,方知相守不易,不愿和他抱憾终身,万求堡主成全!”

    殷梅雪也跪了下去:“爹,我们是真心相爱的,儿愿意嫁给他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们......卧槽你又是嫁?!”殷南天眼前一黑,肩头一晃,“老査,快扶我一把!”

    燕不离和査管事一左一右扶住对方,周围人群里很快响起了窃窃私语......

    “我的天呐!殷少堡主和林少侠居然有一腿?男人和男人是怎么看对眼儿的?”

    “关键看脸,你这样的和男女老少都看不对眼。”

    “啧,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......”

    “哼,我看是不知廉耻,先是做了鞑子王妃,这又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,殷家的脸都丢尽了。”

    “妈了个巴子的,”殷南天面色铁青,哆嗦着手指着殷梅雪,“你个小瘪犊子要气死我是不是?!”

    “爹,难道男人和男人就不能在一起吗?”殷梅雪仰起头道,“您若是担心继承之事,从宗族里选个资质好的便是了,实在不行我那干儿子也可以啊。”

    燕不离嘴角一抽:“你就别打粑粑的主意了。”孩儿他爹会碾平白沙堡的。

    “问题在这儿吗?你爹我在乎这些吗!”殷南天暴跳如雷,“老子就是他妈想不通,我堂堂塞北之虎的儿子,为什么总是被压的命?!!”

    南荒巫寨。

    池月刚带着八位女祭司回到寨中,就看到一群巫族女子聚集在山寨门口,不知正围着什么。没过多久,有三个影子艰难的从女人堆里挣扎了出来。水藿、沉川和流三九齐刷刷扑到他脚下:“宗主救命啊!属下不要被配种呜呜呜......”

    女祭司们:“......”

    池月扶额。

    他在魔教里一通斗智斗勇的装逼,好不容易在巫族人面前树立了高大上的宗门形象,没想到眨眼就被三个渣渣毁得不要不要的。

    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沉川道:“宗主,湖中尊和三大部主谋乱了,求您快回去吧!”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?”没想到湖澈丹这么快就上钩了......

    水藿答道:“快两个月了,碧落谷一直对外封锁着,我们三个还是镜姑娘要到碧落镇采办才得以逃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镜娘的事?”

    “她被湖中尊放了出来,开启了黄泉殿下的密室,然后...”

    池月脸色终于变了,当即打断他:“她开启了密室?!那夫人呢?”

    “夫人逃走了,只是黄长老为了掩护夫人被众暗卫击伤,一直关押于地牢之中。”

    池月总算松了口气,皱起眉问道:“你们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?”

    流三九垂着头道:“三元老和末尊也被关了起来,小人是负责给他们送饭的。后来黄长老告诉小人您来了巫族,我们这才寻到了南荒。”

    “镜娘如今已算得道,你们身为她的手下,为何反而来襄助本宗?”

    三人悲声痛哭:“可是宗主,我们死也不想当她手下了啊!”

    池月:“......”

    辞别了巫族,四人立即北上,马不停蹄的赶去鬼门宗。然而速度再快也耗了十日光景,待回到回谷中已经入了八月,漫山遍野红翠葳蕤。碧落之下,萧风渐疏、秋意微凉。

    只是再凉也没有湖澈丹的心凉。

    他根本没想到池月是有意离开的碧落谷,为的就是将门内的隐患引爆出来。而三大部主更是演得一手好戏,一听到宗主回归,立马调转刀尖围住了自己。这他娘的,除了亲自培养出来已经死伤殆尽的暗卫,他身边仅剩的队友居然只有镜娘。

    哦,现在已经是跪友了。

    “湖澈丹,你把夫人的行踪交代清楚,本宗可以考虑饶你一命。”池月望着五花大绑跪在殿中的两人冷声道。

    “回、回宗主......暗卫们一路追查到了江东,随后就失去了河不醉与夫人的踪迹。”

    “风,你这边是什么消息?”池月转头问向风部的部主。

    “禀宗主,风部也只截获到他们出了边关,后来血潮来袭,所有的线索便都断了。”

    “出关了?”池月深深皱起眉。算算日子,燕不离都快生了,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才好。“你再去打探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镜娘望着玉座上眉头紧锁的男人,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呵,师兄竟然如此在意那个荡...啪!”

    “妇”字还含在嘴里,她已经被池月隔空抽倒在地。

    “镜薇,你最好祈求本宗的妻儿平安无事。”对方仿佛是在嚼着冰碴说话,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森冷入骨的寒气,“否则等你下了地府,我保证师父认不出你的模样......”

    镜薇脸上高高肿起,空洞的眼中渐渐燃起了烈火般的恨意。

    湖澈丹抖了抖。

    “宗主,属下原本没想伤害夫人......是镜薇她非要......”

    “行了,你以为你就摘得干净吗!”池月狠狠瞪他一眼,“本宗知道你野心勃勃,蛰伏多年,怎么这回就没沉得住气啊?”

    大胡子低下头去:“镜薇她说您命不久矣,可能夺舍属下......我...害怕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既然也进过密室,就应该知道只有修至圆满的魂器才能被夺舍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属下已经修成了无生无灭......就是没敢表露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还倒挺聪明。”池月凉凉一笑,站起来走到他面前,俯下身道,“只可惜,就凭你这张脸,就算求本宗夺舍我也没兴趣。”

    湖澈丹受到一万点精神伤害......妈的,原来他可以靠脸活着的?!

    “宗主!”风部的部主刚出去又匆匆折反回来,跪下禀报道,“刚刚接到塞外传书,夫人于半月前...玉陨白沙堡。”

    池月顿时如遭雷击,僵立当场。

    风部主跪着的腿都快酸了,等了良久才听到上方传来一个麻木的声音:“怎么...死的?”

    “属下不知,飞鸽传书上只写了夫人亡故的消息。因白沙堡是正道地界,又因血潮之故打探不便,具体详情还不清楚,需等边关的领主二次呈报。宗主万请节哀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池月合起眼,缓缓说道,“传令下去,所有参与内乱者一律活埋,给夫人和少主陪葬。”

    “属下尊令。”

    “宗主,宗主!属下真的没想伤害夫人!看在我这么多年做牛做马的份上,求您网开一面吧!”湖澈丹连连磕头。

    镜薇却狂然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哈哈......就算九泉之下,义父认不出我又如何?我能见到他就心满意足了。可你呢?连自己孩子的面都见不上了哈哈哈哈......”

    湖澈丹泪流满面,这疯娘们真他妈是猪队友啊......

    池月拳头咯吱作响,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血红:“湖澈丹,正是网开一面,本宗才给你留了全尸。至于镜薇,处俱五刑后扔到后山喂狗!”

    “宗主我不想死啊!”

    “池月我咒你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,克妻克子克父母,就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!”

    “给本宗拖下去!”

    湖澈丹的哭号和镜娘的叫骂声渐渐远了,殿中又恢复了空荡与寂静。正如很多年前一样,一个人的黄泉殿,一个人的不眠夜,一个人的不归途。

    他慢慢转过身,一步步踏着清冷回到了卧房。轻轻揭开银灰的床帷,里面再也没有谁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,大大咧咧的来一句:“池老魔,我又饿了。”

    穿过石室,下至幽谷。看到梨树的枝头已经结出青涩的果实,才发现转眼已是一年。

    ——“你有没有常识?两个人不能分吃一只梨,不然就会分离......”

    ——“为夫许你一生一世,决不食言。池月从不信天命,亦不惧因果。人间百苦,万般禁忌,皆不能阻挡你我,否则神挡杀神,佛挡弑佛......”

    原来真的会分离。

    原来是他太自负。

    就算屠尽漫天神佛,又如何回得到当初?

    “畜生!畜生!”衔环拍了两下翅膀,落在池月肩头。它骨碌碌的转着小圆眼,张开红色的鸟喙叫着:“锄禾...日...日...日当午......”

    摸了摸它头上的白羽,池月轻笑一声:“都会说古诗了,□□得不错嘛......他还教你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铁床夜夜震!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果然教不出什么好鸟。

    小木屋里的那张铁床倒还在,只是屋中被翻得一片凌乱。

    池月挽着袖子,一点点整理,一件件归位,最后发现有一本书掉落在地上,封皮上落了灰,已经被人踩出了几道脚印。

    他拾起来掸了掸尘,看到书名便摇了摇头。随手翻开几页,便有一页轻薄的信纸滑落出来。

    展开一看,某人张狂不羁的字迹跃然入目:“池老魔,你家最近有点乱,老子出去避避风头。记得备好鱼和梨,等我和儿子回来吃。”

    纸上黑色的墨迹忽然晕开,池月还以为屋顶漏雨了,向窗外一望才发现天上晴空万里。

    抬手摸了摸脸,不禁哑然失笑。

    魔者无心,故而无泪。心动而泪生,便不再是魔。

    燕不离,你好大的本事。